投稿人:创伤骨科护士 王杰
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深夜格外清晰,61床周叔的左腿只剩下一截缠满纱布的残端,空荡的病号裤管诉说着那场车祸的残酷。
“滚!都别管我!”
凌晨三点,周叔的怒吼却像一把钝刀,反复割裂着病房的宁静。
金属输液架在撕扯中发出刺耳的摇晃声,我刚冲进病房,就看见周叔小儿子小周正死死按住父亲青筋暴起的手臂。那是截肢后的第五天,这个刚满五十岁的男人,却把所有绝望都化作了刺向最亲近的人的利刃。
“周叔,我们交个班,翻翻身看看皮肤了。”我尽量让声音轻柔,拉上床帘,伸手去掀被子,却被他猛地推开。
“看什么看!反正是个废人了……”他别过脸去,声音突然哽住。
转机,悄然发生
那天午后,小周因急事离开,周叔却突然高烧不退。我和护工阿姨用温水一遍遍为他擦身,这个白天暴怒的男人竟在昏沉中泄露了真心:"别……别让儿子看见……我这副样子……"我握着他滚烫的手,忽然明白那些暴戾的背后,藏着怎样深沉的恐惧。
康复训练来得比预期更快。当他第一次用单脚撑起身体时,整个病房安静得能听见拐杖与地面碰撞的闷响。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滚落,砸在我手背上,烫得人心头发颤。
愈见微光
后来,61床渐渐有了笑声。他开始主动询问用药时间,会抢在查房前自己整理好床铺,甚至帮隔壁床的老李倒水。
出院那天,他固执地等到所有医护交班完毕,然后在晨光中深深鞠了一躬。小周红着眼眶塞来一束向日葵:“多亏了你们,让我们家重新有了希望。”
而周叔自己把假肢跺得咚咚响,咧嘴一笑:“以后我这‘独脚大侠’,可得常回来找你切磋康复技巧!”
监护仪依然滴答作响,但61床窗外的天空已悄然放晴,阳光透过纱帘,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原来最难的医治从来不是伤口愈合,而是让破碎的灵魂重新认出自己的价值。当暴戾化作微光,这大概就是提灯人最珍贵的看见——每个绝望的背后,都藏着等待被唤醒的生机。
爱,在仁慈延续……